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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立副教授接受《中国教师报》专访,畅谈“童书里的教育学”

发布时间:2021-05-15浏览次数:465


●访谈嘉宾

 立 儿童文学作家、译者,浙江师范大学儿童文学专业硕士生导师。著有童话故事集《从前,有一个点》,图画书《如何让大象从秋千上下来》,儿童剧本《谁请我们吃大餐?》,图画书理论著作《让我们把故事说得更好》,写作教材《创造性写作》等。

 莉 儿童课程设计师,专栏作者,生活方式研究者,湖北省武昌实验小学教师。著有《童书里的教育学》《未来课程想象力》《没有指责和羞辱的教育》《相信,相信的力量》《能说的都不痛》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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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教师报:两位老师的职业与童书密不可分,童书对孩子的意义是什么?对教育者的意义又是什么?

常立:童书是成年人给孩子最好的礼物之一,它既是孩子认识自我的镜子,又是孩子观察现实世界的窗口。对教育者来说,童书既是最好的教具,又是教育内容本身,可以在愉悦的游戏和审美的实践中潜移默化地实现教育功能。孔子说“不学诗,无以言”,套用这句话也可以说“不读童书,无以言”。当然,这里的“言”不仅仅指日常说话,而是指把话说得有趣、有料、有教养。

徐莉:所谓童书,就是适合孩子阅读的书,适合孩子也适合我这个陪伴孩子的大人。透过共读童书,我们看见并分享不一样的世界,不一样的人和事,超越我们已有的生活,看见看不见的,感受没有感受过的,我们因此拥有更多美好的感受和经历,增进了彼此的了解和情谊,日子也变得更好了。

中国教师报:儿童阅读越来越受到学校和家长的重视,您认为当下人们对童书里的教育学有充分的认识吗?存在哪些问题?

常立:儿童阅读受到重视是好事,但如果对“童书里的教育学”认识不当,也会带来恶果。当下儿童阅读存在的主要问题是:重知识甚于重趣味,重说教甚于重文学,重成年人甚于重儿童。我们经常看到一些童书宣传文案,大谈特谈成百上千个必备知识点,竭力宣传小学必读、中考必考之类。

我觉得需要重申一下“五四”时期一些知识分子的观点,比如作家严既澄认为儿童文学是小学时期“最不可缺的精神上的食料”,而“教育的责任,全在唤起儿童的‘自愿活动’”。

徐莉:经典童书,哪怕整本书一个字都没有,它也适合0-99岁的人阅读,其中暗示的各种健康正面的解决方案,能温暖、帮助所有的人。

不论讲故事还是阅读,都是为了培养孩子的理解能力、语言表达能力,甚至直接提高阅读和写作能力。大人喜欢看到孩子阅读文字量大、内容艰深的所谓经典著作,为孩子一直喜欢看幼稚的书感到忧心,为孩子不肯读名家作品着急。只为了提高认知能力和读写能力进行的阅读,实际上存在极大的误解和损失。

大人常常认为讲故事是为了帮助不识字的孩子阅读,等到孩子识字了就应该让他们自己读书。其实,讲故事给孩子听,坚持陪伴孩子阅读,其中的价值在于大人与孩子共同拥有了一段美好的时光,一起看到世界的美好、丰富、复杂。

中国教师报:现在,数以万计的童书涌入人们的视野。教师、家长如何抵抗焦虑的洪流,从众多作品中发掘适合的童书?

常立:其实近两年童书的数量有所减少,数量的减少并不必然带来质量的提升,教师与家长仍需从众多作品中发掘适合的童书。比较理想的状况是,教师与家长通过大量阅读形成自己的审美观与价值观,而后再来挑选童书。但这很难实现,退而求其次,我个人建议通过考察两种思维和两种观念来挑选童书。

两种思维,指的是想象思维与批判性思维,都是儿童健康成长必须具备的思维能力,如果一本童书能有助于孩子提高这两种思维,就可以选择;两种观念,指的是儿童本位观与现代文明观,如果一本童书能够以儿童为本位并且不与现代文明观相悖,就可以选择。

徐莉:这需要有两个约定。第一,所有孩子都热爱阅读,只要他们能随手拿到自己喜欢的书,不是教师指定的必读书,也不是父母摆满书架的各种名家经典。第二,没有哪一本书非读不可,即便是偏好读图画书的孩子,只要坚持下来,也能不断提高阅读兴趣和阅读能力。我们之所以鼓励驳杂而自由的阅读,就是希望孩子能够随手拿到自己喜欢的书,展现自己的偏好。特别是在孩子小的时候,大人要鼓励并帮助他们自然、自主地展现自我,而不是用过度的操控心为孩子设限。

我不反对推荐书目,支持各种阅读推广活动,我反对的是大人用自己的标准压制、否定孩子的阅读偏好,磨灭孩子与生俱来的阅读热情,急于通过干预让孩子变成大人期望的样子。

中国教师报:两位老师都出版了与儿童有关的书,您觉得自己最有代表性的作品是哪一个?出书的念头是如何产生的?

常立:最有代表性的作品似乎应该来自读者的评价。我自己最在意的永远是两个作品,一个是第一本书,另一个是下一本书。我出版的第一本童话集是《从前,有一个点》,我在这本书里贯彻了一个信念——每个事物都有它自己的童话,我为15个事物写了15个童话,组成了这本书,其中的6个童话改编成了“神奇故事”图画书。而我的下一本书会是一个惊喜,暂定名为《动物学校的怪规定》。基本故事是我的儿子常笑在小学时期写的,由画家胡玉萍以非常独特的风格绘制而成。总之,我很期待它。

徐莉:“理解儿童”是我工作的起点,也是我一辈子的课业,因为理解是永远不可能完成但又要始终朝向的目标。

我对已出的书都不太满意,对已出的书都期望有机会能重述,我对自己将要发表和出版的作品有更高的期待。我的第一本书是我的“脸红”之书,从写了几年的教育手记中挑挑拣拣出一部分结集而成。从业20多年来,我保持了写作的习惯,事实上,实际发表和出版的文字远远少于我的教育手记。我的职业有特殊性,如果一些文字可能对观察和记录对象造成伤害,这些文字就不可以公开发表。

中国教师报:在进行写作或创作时,您是否有一种使命感?彼时心中是否有一个读者?是为读者写作,为自己写作还是其他?

常立:“使命感”一词也许有点严肃,但我确实有所追求,想创作出有趣、有意味的儿童文学作品。创作时心中有着不止一个隐含读者,其中必有一个是儿童读者,还有一个是我自己。所以,为读者写作和为自己写作,在我这儿并不矛盾,我全都要——是不是有点太贪心了?

徐莉:我是喜欢写作的人,不是使命感,是喜欢写。有句很俗气的话叫“我手写我心”,其实是“能说的都不痛”,写作让“情绪脑”转为“思考脑”,条分缕析,与已经发生过的人和事对话,与自己对话,是对自己的开解。所谓的“我”,是由许多碎片层层叠叠组成的,比如自己会遇到各种教育问题,比如经常被教师、父母问到各种教育问题,在写作中会有意识地展开分析,虽然是对他者的回应,但最终还是回到“我”对世界的理解。

中国教师报:您如何着手写作或创作一本书?在这之前需要做哪些准备?

常立:我经常从结局开始着手创作一本书,有时还会与家人朋友讨论结局,一旦有了让我个人满意的结局,我就有更大的把握写好这本书,比如《如何让大象从秋千上下来》就是这样着手写作的。

比琢磨结局更早之前的准备工作常常是阅读,读得越多,我想表达的和能够表达的也就越多。

徐莉:教师是一个非常强调实践的职业,我会确定一个主题,围绕这个主题组织材料、形成结构体系,再慢慢打磨细节。要说准备,那就是得勤快,做得足够多,资料及时归档,笔记要详细,往外掏的时候才不会为难。

中国教师报:写作的灵感从何而来,在此期间您遇到的最大困境是什么,如何克服?

常立:灵感主要来自两个方面,一是日常生活,看到、听到、遇到的人和事都可能带给我创作的灵感;二是书籍世界,我有许多故事的灵感都直接得益于读书。比如5年前开始创作的“小书迷”系列图画书,每一本都展开了与一部文学名著的对话,它不是对文学名著的缩写或改编,而是试图把握使名著成为名著的精神内核,用当代中国儿童作为角色对名著故事进行新的演绎。

创作各种故事期间遇到的最大困境倒不是没有灵感,而是如何让天马行空的各种想法落在实处,变成结结实实的故事。反复思考,反复尝试,接受失败,保持信心——这可能是我克服困境的唯一方法。美中不足的是,它无法保证我每次都能克服困境,毕竟写作之事成少败多,不气馁接着写就是了。

徐莉:是问题吧,带领我的力量来自问题。我觉得没什么困难,偶尔懒惰一下会自责,因为事情过了太久,细节就模糊了,再想补记会因为失去丰富性感到惋惜。但这样也很好,因为拉开一个更大的时间距离,理解会更加丰富、复杂,而不是仅有当时被情绪主导的“一厢情愿”的激情。

中国教师报:无论是解读还是创作童书,都要有一种儿童视角,但这对成年人来说仿佛是最困难的。您在写作时,如何切换视角?

常立:写作者身上具备的最重要的能力之一,是想象他人的能力。儿童文学写作,毫无疑问需要设身处地为儿童着想。幸运的是我有两个孩子,他们是我的老师,教我如何去想象儿童、理解儿童。在切换视角时,我时常会想,如果是我的儿子或女儿,会怎么看待这件事,会怎么说、怎么做;有时我也会想,如果现在8岁,我会怎么做。

徐莉:应该说是人的视角,是人对人的理解,人对人的倾听,是看,不带评判地看;是“我想知道你喜欢什么”“我想知道你擅长什么”“我想知道你怎么想”;是“哦,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啊”;是“这个问题我也没有想明白,我想明白了就来告诉你”……是人和人一起生活,不过我善于并喜欢记录,就写下来了。

中国教师报:写作是否改变了您的生活方式?对您的成长有什么影响?

常立:写作就是我的生活方式。写作使我成为我,而不是另一个人。

徐莉:作为一个高度敏感的人,外面的世界一有风吹草动,我这里就汹涌澎湃,内心很难获得平静。但写作让我的高度敏感变成一种优势,透过文字将丰富的感觉、感知累积成层层叠叠的理解,让思绪澄明起来、固定下来。写作拴住了我,让我获得内心的安宁。

中国教师报:未来有什么写作计划?如果要对爱书的孩子说一句话,您会说什么?

常立:接下来的写作计划是创作一本《林兰童话》,我将用自己的方式重述20世纪20至30年代李小峰、赵景深等人收集的一系列民间故事,希望由它们展现出“中国人的幻想与心灵”。

如果要对爱书的孩子说一句话,我会借用我喜爱的诗人狄金森的一首诗来说:

没有一艘船能像一本书

也没有一匹马能像

一页跳动的诗行那样——

把人带向远方

这条路最穷的人也能走

不必为通行税伤神

这是何等节俭的车——

承载着人的灵魂

徐莉:我现在的写作计划是一年出版一本书,现在正在写2022年计划出版的那一本。我是一个受惠于读书和写作的人,读书写作对于我都是快乐而不是痛苦的事。

我在书里读到与我很像的那些他们,读到我想成为的那些他们,因为前者,我被温暖、陪伴、鼓舞,因为后者,让我渐渐变成我所喜欢的样子。读书、写作都是充满诚意的事情,读过、写过、爱过,都是真实美好的活过。

来源:《中国教师报》2021年5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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