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研成果
 
 
陈怡:荒谬中突围,黑暗中觅光

发布时间:2022-05-16浏览次数:91

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文明的绵延赓续似乎总是伴随着同类之间的相互厮杀。战争,催生出人性最深处的恶,无论在何种时代,它的阴影始终如影随形。


于儿童而言,战争是难以负载的沉重字眼,如何向儿童讲述战争,是儿童文学无法回避的复杂议题。荷兰童书作家本尼·林德劳夫的小说《战地厨子和半个小兵》以战争为背景,讲述了战地厨子托托特与只有半个身子的小士兵乔治之间生死相依的动人故事。作者以鲜明的反战立场,冷峻节制的叙述姿态,通过幽默戏谑的笔调,童话般轻逸瑰丽的想象,创造出一个奇幻与现实交织,荒诞与希望共存的文学空间,为儿童文学的战争书写提供了新的言说方式。其充满个性与锋芒的书写中,也浸润着人类共通的情感,再一次向世人证明,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是成人与儿童共读的,它能以举重若轻的智慧,揭示出世间最为朴素、恒久的人性与道义。


卡尔维诺在谈论文学的重量时说,当写实式的书写容易将世界“石化”时,应当以另外一种逻辑、另外一种认识和检验的方法去看待世界。面对战争这一复杂庞大的主题,本尼·林德劳夫以溢出常理的逻辑来书写战争之重,以幽默消解严肃,揭露现实的荒诞本质。“酸黄瓜”是生活中常见的食物,在书中,本尼·林德劳夫却将其隐喻为难以撼动的权力。年轻女孩在权力的胁迫之下,随口说出的话被双胞胎皇帝奉为真理。他们成为了酸黄瓜的狂热爱好者,酸黄瓜由此获得了至高无上的地位,他们甚至因酸黄瓜挑起内战,作者戏谑的将这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战称之为“酸黄瓜之战”。这场战争如同一出让人啼笑皆非的闹剧,所谓战争的正义或不义在此处被消解。无数人为此丧命,作为厨师的托托特却利用酸黄瓜特殊的地位,编造出并不存在的“关于污染的皇家法规”,数次帮助躲在酸黄瓜桶里的乔治逃过检查。故事情节在“酸黄瓜”这一意象的反复运用中被组织起来,在这个过程中,“酸黄瓜”的隐喻意味得以生成:尽管权力是如此的野蛮,使得没有意志的酸黄瓜也能肆意的将人置于被摆布的境地,但我们仍无需畏惧或崇拜权力,因为它既不神秘,也不坚固,更与崇高无关,它虚伪又脆弱,因为它可能来自一句胡诌的谎言,也随时能被谎言击破。


战争是一台“绞肉机”,小兵乔治是最直接的牺牲品:在炮火中失去双腿,只剩下半个身子的乔治,死在了皇帝们的酸黄瓜桶里。十二岁的半个乔治让我们直面战争的残酷、荒诞。他是如此微小脆弱而又具体鲜活的生命,对宏大的战争来说,乔治只是“半个小兵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就是这样弱小的半个小兵,所谓的胜利与荣誉都在他的死亡面前土崩瓦解。“酸黄瓜之战”胜利了,托托特回到厨房,跟乔治分享自己惊心动魄的战斗过程,却没有得到他期待的回应,作者并未浓墨重彩的写乔治的死,十分克制的用不加修饰的动词描述托特一系列的动作:看一眼,停顿,摸一摸,后退,再一次摸一摸,一动不动,坐下又站起来,最后帮他合上眼皮,轻轻地。克制的描写反而强化了悲剧效果。战争,在此刻失去了全部意义,而乔治的意义凸显:我们应该称颂生命的价值和尊严,而非任何空洞的荣誉和胜利。


“酸黄瓜之战”开始了,军营中的士兵并不知道战争为何而打,他们自动地一分为二,即刻开始了混战。经历过七次普通的战争、两次内战的托托特,实际上一直在与“被异化”做抗争。作者的叙述在托托特的战争经历与故乡回忆的双重界域间来回切换,同时也让他游弋于保全自身还是保护乔治的角力中。一端是血流成河的战场,一端是有着鼠尾草、松鸡和葡萄酒的小镇,勾连起战地厨子托托特的命运,读者的心也随之在其间起伏、翻腾;一边是久经战争所习得的冷漠、奸滑,一边是真诚信任他的脆弱生命,托托特的每一次选择都那么艰难,又那么坚定,人性最终取得了胜利,这才是战地厨子托托特最高贵的勋章。


半个乔治死了,荒谬的战争摧毁了生命,托托特离开了军队,四处漫游。但作者并未将这个故事导向虚无,而是给读者留下一个童话般的结尾,在儿童心中种下希望的种子:在一个金色的傍晚,托托特抬起头,看到了母亲的药草,听到了母亲的歌声。或许我们无法将邪恶审判,但只要心存信念,坚守道义,希望就会如药草般悄然生长,在一个金色的傍晚与我们重逢。


原载《文学报》2022年5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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